修辞手法和语义变异_周国光

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GuangzhouUniversity(SocialScienceEdition)

Vo.l4No.11Nov.2005

修辞手法和语义变异

周国光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31)

󰀁󰀁摘󰀁要:文章考察了修辞手法对话语语义的作用,指出了在修辞手法作用下出现的语义过滤、语义相似、语义并联等现象,分析了形成这些现象的机理。这样把修辞和语义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是现代汉语修辞学发展的一条新路。󰀁󰀁关键词:修辞手法;语义过滤;语义相似;语义并联󰀁󰀁中图分类号:H1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394X(2005)11-0048-05󰀁󰀁从信息论的观点来看,语言是一个能够传递信息的符号系统。人们之间的交际,实质上是一个信

息的传递和信息的编码󰀁解码过程。人们在进行交际时,由于客观语境的制约和主观上表达目的的控制,除了运用词汇系统、语法系统构成自己的话语以外,还要运用修辞手法对话语进行整理、调节和变换,这样才能保证信息的有效传递。

正是由于人们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对话语进行多种多样的调节和变换,因此,我们常常可以发现这样的现象:话语表面上所表达的意义并非是说话人实际上要表达的意义;说话人实际上要表达的意义要通过对话语表面上的意义的理解,然后综合语境的诸因素,识别话语中运用的修辞手法,经过语义分析、联想和推理,然后才能体会到。这些现象说明一个事实:由词语和语法规则构成的话语,其语义在修辞手法和修辞结构的作用下会发生变异。本文试就话语中与修辞手法相关的一些语义变异现象进行考察,并对这些语义变异现象形成的原因进行分析。

查󰀁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修订第三版(增补

本)]:

日󰀁太阳。

月󰀁月球;月亮。

梭󰀁织布时牵引纬线(横线)的工具,两头尖,中间粗,形状像枣核。

光阴󰀁󰀂时间。箭󰀁󰀂古代兵器,长约二三尺的细杆装上尖头,杆的末梢附有羽毛,搭在弓弩上发射。按照话语理解的一般程序,我们只要把上面这些词语的语义代入󰀁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这两句话中的相对应的词语,就应该能得到这两句话的语义解释。然而,󰀁日月如梭󰀁这句话并不是说,太阳和月亮像梭子那样是󰀁织布时牵引纬线(横线)的工具,两头尖,中间粗,形状像枣核󰀁,󰀁光阴似箭󰀁也不是说时间像箭那样是󰀁古代兵器,长约二三尺的细杆装上尖头,杆的末梢附有羽毛,搭在弓弩上发射󰀁。这两句话实际表达的意思是:太阳和月亮像梭子那样往复运行,去而复返;时间像箭矢那样飞快流逝,一去不回。也就是说,󰀁梭󰀁实际输出的意义是󰀁往复运行,去而复返󰀁;󰀁箭󰀁实际输出的意义是󰀁飞快流逝,一去不回󰀁。像󰀁梭󰀁的󰀁织布时牵引纬线(横线)的工具,两头尖,中间粗,形状像枣核󰀁这

一、修辞手法和语义过滤

斗转星移,岁月流逝,人们常常慨叹: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哪!

󰀁

󰀁󰀁收稿日期:2005-06-01

󰀁󰀁作者简介:周国光(1952-),男,安徽界首人,华南师范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从事语言学研究。

󰀁第11期周国光:修辞手法和语义变异󰀁49󰀁

些意义,以及󰀁箭󰀁的󰀁古代兵器,长约二三尺的细杆装上尖头,杆的末梢附有羽毛,搭在弓弩上发射󰀁这些意义,它们在话语中并没有输出,而仿佛被话语中的某种装置过滤掉了。我们把这种现象叫作语义过滤(meaningfiltering)。要了解语义过滤这种现象,必须了解词义的组成。词义是人们对词语表示的事物、关系的特点以及词语在言语中使用的情况进行概括抽象,并用语言形式表达、固定下来的结果。一般认为,词义可分为理性意义、语法意义、色彩意义、情感意义和风格意义等几种类型。此外还有另外一种类型的意义,即词语的附加意义。

附加意义与理性意义的关系很密切。理性意义是人们对词语所表示的事物、现象的普遍特征进行概括抽象的结果。在这一概括抽象过程中,人们要把一些非普遍性的属性,以及事物在各种情势、状况下所表现出的特点排除在理性意义之外,以保证词语的理性意义的概括性和准确性。例如󰀁狗󰀁的理性意义是:󰀁哺乳动物,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毛有黄、白、黑等颜色。是一种家畜,有的可以训练成警犬,有的用来帮助打猎、牧羊等。󰀁(见󰀁现代汉语词典󰀁)这一理性意义从狗的类属、感觉特点、颜色、功用等几个方面概括了狗的特征。至于有的狗倚仗人势、欺侮外人的󰀁势利󰀁特点,有的狗为了保卫主人奋不顾身的󰀁忠诚、勇敢󰀁的特点,狗在发疯时胡乱咬人的󰀁不分好歹、不认人󰀁的特点,野狗的󰀁贪婪、残忍󰀁的特点等等,就都没有概括在内。像上述󰀁势利、忠诚、勇敢、贪婪󰀁等非本质的特点和不同情况下的状态,虽然也是狗的特征中的一部分,有的甚至还比较突出,但由于不具有普遍性,因而在人们概括、抽象󰀁狗󰀁的理性意义的过程中就未能进入概念的内涵而转化为󰀁狗󰀁这个词的理性意义。但是,这并不是说,狗的󰀁势利、忠诚、贪婪󰀁这些非本质特征以及在各种情况下的状态、表现,经过人们的概括、抽象以后就消失了。它们虽然未能进入概念的内涵而转化为󰀁狗󰀁这个词的理性意义,但却作为概念内涵的附加特征而转化为󰀁狗󰀁这个词的意义中的附加意义成分。当我们使用󰀁狗󰀁这一词语时,我们根据其理性意义确定了所指对象,同时也会激活、联想起这些附加的语义成分,即是说,这些附加的语义成分被激活后同理性意义一起进入到话语中,并且在一定条件下显现出来。例如: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显现󰀁忠诚󰀁附加义)这家伙真是狼心狗肺!(显现󰀁狠毒󰀁义)这个人六亲不认,活像一条狗!(显现󰀁没有人性󰀁义)苟润田外号󰀁哈巴狗󰀁,就是因为他仗势欺人。

同样,本文开头例子中梭子的󰀁往复运行,去而复返󰀁,箭的󰀁飞快流逝,一去不回󰀁这些特点只有在它们运动时才表现出来,这些特点虽然没有转化为理性意义而只成为附加的语义成分,但当我们在使用󰀁梭󰀁、󰀁箭󰀁这两个词的时候,仍然能够激活、联想起这些特点。

从上面的说明中可以看出:在一定条件下,词语的附加意义在话语信息的传递中能够起到比理性意义更为重要的作用。为了滤取词语的附加意义,我们需要借助于一定的修辞手法,形成一定滤义结构。比喻手法就是构成滤义结构常用的修辞手法。

语义过滤滤取的一般都是词语的附加意义。所以,语义过滤的对象一般也都是含有附加意义的词语。例如,󰀁暖水瓶󰀁一词既有理性意义(󰀁用来保存热水的保温瓶󰀁),也有附加意义(󰀁外冷内热󰀁,所以人们把那些表面冷淡严肃,而内心对人关心体贴的人比作暖水瓶);而󰀁茶杯󰀁一词则只有理性意义,而没有附加意义。

附加意义的滤取需要一定的话语结构。例如,󰀁猪󰀁这个词有很多附加意义,如󰀁肥胖󰀁、󰀁蠢笨󰀁、󰀁肮脏󰀁、󰀁懒惰󰀁、󰀁贪吃󰀁等等,但是这些附加意义必须借助于一定的话语结构才能显现出来。例如:

你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跟猪差不多。看你弄得一身泥,简直像个猪。这点小事都干不了,笨得像个猪。他那个胖样儿,活像一头猪。

在上述四例中,󰀁猪󰀁分别显现出󰀁懒惰󰀁、󰀁肮脏󰀁、󰀁蠢笨󰀁、󰀁肥胖󰀁这些附加意义,这些附加意义的显现是借助于话语中的比喻结构而实现的。而在󰀁猪多肥多󰀁、󰀁多养猪多打粮󰀁、󰀁这个养猪场共养猪一千头󰀁等这类语句中,由于它们没有语义过滤结构,所以󰀁猪󰀁的附加意义并不显现出来。

同理性意义相比,词语的附加意义相对丰富。这是因为理性意义是由事物的普遍特征概括抽象转化而成,而附加意义则是由事物多方面的特征和多方面的状态概括转化而成。例如󰀁火󰀁这个词的理性意义是󰀁物体燃烧时所发的光和焰󰀁,而󰀁火󰀁的附加意义则是多方面的。请看下面的例子:

如火如荼(盛壮、热烈)朝霞似火(赤红、绚丽)

󰀁50󰀁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4卷󰀁

性烈如火(暴烈)

天如火,水似银(炎热)青春似火(旺盛、灿烂)军情如火(急迫)激情如火(热烈、跳荡)心急如火(灼热、焦躁)

一个词语含有多方面的附加意义,不同的词语也含有相同的附加意义。因此,一方面,人们既可以从一个词语中滤取不同的附加意义描景状物,充分发挥词语的表达功能,使表达经济、简明,收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例如:

a.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b.君子之交淡如水。c.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d.月光如水照缁衣。e.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f眉似远山,目若秋水。

在上面的例子中,a句滤取的是󰀁水󰀁这一词语󰀁缠绵、交溶󰀁的附加意义,b句滤取的是󰀁净洁、素雅󰀁的附加意义,c句滤取的是󰀁无穷无尽、缠绵不绝󰀁之义,d句滤取的是󰀁清冷、弥漫󰀁之义,e句滤取的是󰀁纯洁、柔美󰀁之义,f句滤取的是󰀁晶莹、清澈󰀁之义。表达的目的不同,语境不同,词语附加意义的显现也各有变异。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上面这些多角度、多侧面滤取出来的附加意义较好地实现了特定的表达目的,如果换用理性意义来表达(例如,不说󰀁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而说󰀁阿里山的姑娘纯洁柔美󰀁),那表达效果就要差一些了。

另一方面,人们也可以从不同的词语中滤取相同的附加意义,使表达丰富多采。比如,形容󰀁快󰀁,我们有󰀁如箭、如鹰隼、如流星、如闪电、如疾风、如脱兔、如子弹󰀁等等;形容󰀁慢󰀁,我们又有󰀁如蜗牛、如乌龟、如老牛、如肥鹅󰀁等等。丰富的附加意义,表达了事物千姿百态的形貌,绚丽斑斓的色彩,细致微妙的情感,千差万别的特性,可以让人们对事物进行多侧面、多角度的立体描绘。

通过上面的分析、讨论和说明,我们可以归纳出:比喻结构能够在表示不同事物的词语之间建立起临时的相似性联系;表示不同事物的词语一般不具有共同的理性意义(例如󰀁人󰀁与󰀁猪、狗󰀁),但是不同的词语却可以共有相同的附加意义(例如󰀁蜗牛、乌龟、老牛、肥鹅󰀁都有󰀁慢󰀁的附加意义)。当比

喻结构在表示不同事物的词语之间建立起临时的相

似性联系的时候,由于表示不同事物的词语一般不具有共同的理性意义(或曰没有共同性或相似性),因此被比喻结构过滤下来;而由于不同的词语可以共有相同的附加意义(或曰具有共同性或相似性),因此能够通过比喻结构。这样,被滤取出来词语的附加意义就能够对话语中的陈述对象进行相似性的陈述了。

二、修辞手法和语义相似

我们先来看下面这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朱庆余󰀁闺意献

张水部󰀁)

新婚洞房,红烛彻夜不息;刚结婚的新娘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天明去拜见公婆。尽管她着意梳妆,但她还是怕得不到公婆的喜爱,只好羞涩地低声问身边的丈夫:我的眉毛画得是否入时呀?这是我们从这首诗的字面上接收到的语义。但是这些语义并不是这首诗的作者朱庆余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朱庆余献给张籍(时官水部员外郎)这首诗的本意,在于表达自己作为一个应试举子,在面临关系到自己一生前途的考试时所特有的期待和不安。这才是他要传达的真正的语义。他以新妇自比,以丈夫比张籍,以公婆比主考,以拜舅姑比考试,通过比喻手法,把诗的字面语义和自己要表达的实际语义联系在一起,委婉地表达出来了。

根据上例中的语义表达的状况,我们可以提出󰀁表层语义󰀁和󰀁深层语义󰀁两个概念:表层语义是语言的表层形式直接传递、人们从字面上直接接收的意义,深层语义是隐藏在表层语义之下、人们不能从字面上直接接收的意义。深层语义的接收,除了运用语法规则、理解词汇语义之外,还要理解话语中所运用的修辞手法。

有了表层语义和深层语义两个概念,我们可以进一步提出󰀁语义相似󰀁这个概念。所谓语义相似,指的是表层语义和深层语义之间有一种相似关系。相似关系可以表现为身份相似、形象相似、情节相似、功能相似等等。常见的表达语义相似的修辞手法有比喻、比拟等。

张籍回赠给朱庆余的诗,所用的修辞手法同朱庆余一样,在语义上同样也具有双层语义:

󰀁第11期周国光:修辞手法和语义变异󰀁51󰀁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张籍󰀁酬朱庆

余󰀁)

此诗的表层语义是夸赞越女容貌明艳,歌喉出众;深层语义则是夸赞朱庆余风度高雅,才华过人。

陈毅元帅的󰀁冬夜杂咏󰀁,字面上看来是咏唱青松、红梅、秋菊、幽兰,实则是赞扬意志坚定、气节高尚、品性高洁之人。其中󰀁青松󰀁一首,深层语义尤为明显: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语义相似现象在诗歌中很常见。那些以物比人、托物言志的诗歌,一般都含有深层语义,并且深层语义同表层语义之间也都存在着相似关系。

三、修辞手法和语义并联

在言语交际中,我们有时还会发现这样的情况:某些话语不仅具有双重语义,而且可以同时发向两个不同的交际对象。我们来看下面这个例子:

杨子荣的语气略放缓和了一些,但仍含有浓厚的压制力,󰀁他们对你好吗?今天来这儿有何公干哪?󰀁(曲波󰀁林海雪原󰀁)

在上例中,交际者是杨子荣和座山雕、八大金刚、众匪徒以及栾平。从说话人杨子荣的角度来看,有两种交际对象:一是栾平,一是座山雕等人。语境也有两个:显性语境中的听话人是座山雕等人;隐性语境中的听话人只有栾平一人。杨子荣话中的双关语是󰀁他们󰀁,󰀁他们󰀁虽然可以指代任何人,但是在显性语境中指侯殿坤、马希山群匪,在隐性语境中则指代解放军小分队。在座山雕听来,自然是指侯殿坤、马希山;而在栾平听来,则是指解放军小分队。杨子荣的话中与双关语组合的成分是󰀁对你好吗󰀁。二者组合起来传递的表层语义是󰀁侯殿坤、马希山对你好吗?󰀁这一表层语义发向座山雕等匪徒;而深层语义则是󰀁解放军小分队对你好吗?󰀁这一深层语义是只发向栾平一人。理解了这一深层语义,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句话对栾平有着󰀁浓厚的压制力󰀁了。

一般说来,一个多义词虽然有几个义项,但是在一定的语境中,由于上下文的限制,它只能显现其中的一个义项。同样,汉语中的一个音节虽然可以是若干同音词的语音形式,但是在一定的语境中,由于

上下文的限制,一个音节只能同一个词联系起来。但是,说话人采用双关等修辞手法,却可以使一个多义词显现两个义项,使一个语音形式同两个词的意义联系起来,使话语具有双重意义,或发向两个不同的交际对象。那么说话人是如何运用一定的方法传递双重语言信息的呢?其过程的机制又是怎样的?

󰀁双关󰀁是经常用来传递双重语义的修辞手法。通过对双关手法构成的话语及其使用的语境、交际者等诸因素的分析,我们认为,双重语义传递的基本过程及其机制大致如下:

(1)首先要确定能够显现表层语义和深层语义的两个语境:显性语境和隐性语境。表层语义在显性语境中显现,深层语义在隐性语境中显现。在这一步中,确定隐性语境同显性语境的联系非常重要。说话人可以取二者之间的相似性进行连接,也可以取二者之间的关联性进行连接。

(2)选择能够负载双重语义的语言材料,如多义词、同音词、指代词、具有比喻意义或象征意义的词语、具有泛指功能的词语等等。这些可以统称为双关语。

(3)根据双关语,再选择相应的词语构成能传递双重语义的话语。在这一步中有两点很重要,一是双关点的确定,即嵌入双关语的地方;二是同双关语组合的成分的选择,选择的组合成分要能够同双关语进行双重组合,这样才能形成双重语义。

两种语境、双关语、双重组合成分,这三者结合起来,就可以构成具有双重语义的话语,并且可以向不同的交际者传递不同的语义。

上面所说的构成话语、传递双重语义的过程是把话语的表层语义和深层语义并联起来同时发出的,因此我们把具有双重语义的话语同时发向不同的交际对象的现象叫作语义并联。

在接收具有双重语义的话语时,听话人只有把表层语义和深层语义分离开来,才能准确地理解说话人实际要传递给自己的真正信息。要分离双重语义,首先要进行话语识别,包括识别话语中的修辞手法、识别话语中的双关语、根据交际者的身份和交际目的来确定显性语境和隐性语境等等。第二步,分离语义,把双关语及双重语义语句移入隐性语境,这样表层语义同深层语义就分离开来了。请看下面这个例子:

我能眼看着让别人替我去牺牲?我得去!凭我这身板,赤手空拳也干个够本儿!我刚打

󰀁52󰀁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4卷󰀁

算往下跳,只见她扭回头来,两眼直盯着被惊呆了的孩子,拉长了声音说:󰀁孩子,好好地听妈妈的话啊!󰀁这是我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也只有我明白,󰀁听妈妈的话󰀁,妈妈,就是党啊!(王愿坚󰀁党费󰀁)

很显然,󰀁这句话也只有我明白󰀁并不是说孩子和匪徒不知道黄英说的是什么话,而是说他们都不明白黄英话里的深层语义。在显性语境中,黄英是在向孩子说话,叫孩子听她的话;而在隐性语境中,黄英则是在对󰀁我󰀁讲话,她要传递的深层语义是:听党的话,以大局为重,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这些语义,匪徒和黄英的孩子是接收不到的,因为他们缺乏接收这些深层语义的隐性语境。

在理解负载双重语义的话语的深层语义时,隐性语境起着重要的作用。处在不同语境中的人对话语的理解是不同的。我们来看一下现代京剧󰀁沙家浜󰀁中的一个片段:

程谦明:病家不用开口,便知病情根源。说的对,吃我的药;说的不对,分文不取。

刘副官:你先别吹,今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程谦明:(给沙四龙把脉)这病是中焦堵塞,呼吸不畅。

刘副官:等等。(问沙奶奶)他说的对吗?沙奶奶:是啊,刚才还说胸口堵得慌哪。刘副官:他还有两下子。

程谦明:(对沙四龙)看看舌苔。胃有虚火,饮食不周。

沙奶奶:缺食啊!

程谦明:肝郁不舒,就容易急躁。沙奶奶:正着急着哪!

刘副官:头疼脑热的,着什么急呀。

程谦明:不要紧,我开上一剂药,吃了以后,就会好的。

在上例中,在特殊的情况下(敌人在场),为了保证信息的传递而又不被敌人发觉,程谦明和沙奶奶运用双关手法发送双重语义,进行了一次特殊的交际。在显性语境中,二人是在核实病情;在隐性语境中,二人在传递情报。而在场的敌人刘副官,由于不具备理解话语深层语义所需要的隐性语境,他所接收到的只是话语的表层语义。

四、结语

以上本文分析了话语的语义在修辞手法的作用下所发生的语义变异现象。实际上,在修辞手法的作用下所发生的语义变异是多种多样的。除了以上所讨论的之外,还有反语手法引起的语义偏移和语义反转,拈连手法和移就手法引起的语义嫁接,夸张手法引起的语义虚化等。修辞手法之所以能对语言表达产生作用,这同修辞手法对话语的语义的作用是密切相关的。把修辞和语义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探讨修辞对语义作用的机理,这应该是汉语修辞学发展的一条路子。

󰀁参考文献󰀁

[1]󰀁姜望琪.当代语用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沈开木.汉语话语语言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

1996.

[责任编辑󰀁梁󰀁敏]

Rhetoricalmethodsandsemanticvariation

ZHOUGuo-guang

(SchoolofChineseLanguage&Literature,SouthChinaNormalUniversity,guangzhou510631,China)

󰀁󰀁Abstract:Thispaperinvestigatesintotheeffectthatrhetoricalmethodshaveonthemeaningofdiscourses,

pointingoutthephenomenonofsemanticfiltering,semanticsimilarity,semanticparalle-lconnectionthatappearun-dertheeffectofrhetoricalmethods,andanalysesthemechanismthatproducesthephenomenon.TheauthorholdsthatcombiningrhetoricandsemanticsisanewwayofdevelopmentofmodernChineserhetoric.󰀁󰀁Keywords:rhetoricalmethods;semanticfiltering;semanticsimilarity;semanticparalle-lconne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