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行事
普独相凡十年,刚毅果断,以天下事为己任。尝欲除某人为某官,帝不用;明日,复奏之,又不用;明日,更奏之.帝怒,裂其奏投诸地,普颜色自若,徐拾奏归,补缀,复奏如初.帝悟,卒可其奏,后果以称职闻。又有立功当迁官者,帝素嫌其人,不与。普力请与之,帝怒曰:“朕不与迁官,将奈何 ”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酬功。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也,岂得以喜怒专之! ”帝弗听,起,普随之.帝入宫,普立于宫门,良久不去,帝竟从其请。 李疑传
李疑以尚义名于时,独好周人急。金华范景淳吏吏部,得疾,无他子弟。人怠之,弗舍。杖踵疑门,告曰:“我不幸被疾矣,人莫舍我。闻君义甚高,能假我一榻乎”疑许诺,延就坐,迅除明爽室,具床褥炉灶,使寝息其中。征医视脉,躬为煮糜炼药。旦暮置其手,问所苦,如侍亲戚。既而疾滋甚,不能起,溲屎污衾席,臭秽不可近。疑日为刮摩浣涤,不少见颜面。景淳流涕曰:“我累君矣。恐不复生,无以报厚德,囊有黄白金四十余两,在故逆旅邸,原自取之。”疑曰:“患难相恤,人理宜尔,何以报为”景淳曰:“君脱不取,我死,恐为他人得,何益乎”疑遂求其里人偕往,携而归。面发囊,籍其数而封识之。数日景淳竟死,疑出私财买棺,殡于城南聚宝山。举所封囊,寄其里人家。书召其二子至。及二子至,取囊按籍而还之。二子以半馈,却弗受,反赆以货,遣归。人于是多疑,名士大夫咸喜与疑交。
宋学士曰:“吾与疑往来,识其为人。疑愿士,非有奇伟壮烈之姿也。而其所为事,乃有古义勇风。是岂可以貌决人材智哉语曰:举世混浊,清士乃见。吾伤流俗之嗜利也,传真事以劝焉。” 万宝常
万宝常,不知何许人也。父大通,从梁将王琳归于齐。后复谋还江南,事泄,伏诛。由是宝常被配为乐户,因而妙达钟律,遍工八音。造玉磬以献于齐。又尝与人方食,论及声调时无乐器,宝常因取前食器及杂物,以箸扣之,品其高下,宫商毕备,谐于丝竹,大为时人所赏。然历周洎隋,俱不得调。
开皇初,沛国以郑译等乐,初为黄钟调。宝常虽为伶人,译等每召与议,然言多不用。后译乐成奏之,上召宝常,问其可不,宝常曰:“此亡国之音,岂陛下之所宜闻!”上不悦。宝常因极言乐声哀怨淫放,非雅正之音,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上从之。宝常奉诏,遂造诸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
又太子洗马苏夔以钟律自命,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而短宝常。数诣公卿怨望,苏威因诘宝常,所为何所传受。有一沙门谓宝常曰:“上雅好符瑞,有言徵祥者,上皆悦之。先生当言就胡僧受学,云是佛家菩萨所传音律,则上必悦。先生所为,可以行矣。”宝常然之,遂如其言以答威。威怒曰:“胡僧所传,乃是四夷之乐,非中国所宜行也。”其事竟寝。宝常尝听太常所奏乐,泫然而泣。人问其故,宝常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相杀将尽。”时四海全盛,闻其言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
宝常贫无子,其妻因其卧疾,遂窃其资物而逃。宝常饥馁,无人赡遗,竟饿而死。将死也,取其著书而焚之,曰:“何用此为”见者于火中探得数卷,见行于世,时论哀之。
辛仲甫
太祖问赵韩王:“儒臣中有武勇兼济者何人”赵以辛仲甫为对,曰:“仲甫才勇有文,顷从事于郭崇,教其射法,后崇反师之。赡辨宏博,纵横可用。”遂召见。时太祖方以武臣戡定寰宇,更不暇他试,便令武库以乌漆新劲弓令射。仲甫轻挽即圆,破的而中。又取坚铠令擐
之,若被单衣。太祖大称爱。仲甫奏曰:“臣不幸本学先王之道,愿致陛下于尧、舜之上。臣虽遇昌时,陛下止以武夫之艺试臣,一弧一矢,其谁不能”上尉之曰:“果有奇节,用卿非晚。”后扬历险易,雍熙三年参大政。公尝为起居舍人,使契丹,虏主曰:“中朝党进者,真骁将也。如进者有几”虏所以固矜者,谓进本虏族,中国无之。公亟对:“若进辈,鹰犬驽材尔。行伍中若进者,不可胜数。”虏主少沮,意欲执之,辛曰:“两国以诚讲好,今渝约见留,臣有死而已。尝笑李陵辈苟生甘耻于羊酪之域,无足取也。”契丹因厚修礼遣送之,度其志必不可夺也。
孔子见齐桓公
孔子见齐景公,景公致廪丘以为养,孔子辞不受,出谓弟子曰:“吾闻君子当功以受禄,今说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赐我廪丘,其不知丘亦甚矣!”遂辞而行。曾子衣弊衣以耕,鲁君使人往致邑焉,曰:“请以此修衣。”曾子不受,反,复往,又不受,使者曰:“先生非求于人,人则献之,奚为不受”曾子曰:“臣闻之,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骄人;纵子有赐不我骄也,我能勿畏乎”终不受。孔子闻之曰:“参之言,足以全其节也。”子思居于卫,缊袍无表,二旬而九食,田子方闻之,使人遗狐白之裘,恐其不受,因谓之曰:“吾假人,遂忘之;吾与人也,如弃之。”子思辞而不受,子方曰:“我有子无,何故不受”子思曰:“急闻之,妄与不如弃物于沟壑,急虽贫也,不忍以身为沟壑,是以不敢当也。”
邹容
邹容,字威丹,四川巴人。父令就日本学,时年十七矣。学二岁,陆军学生监督姚甲有奸私事,容偕五人排闼入其邸中,榜颊数十,持剪刀断其辫发。事觉,潜归上海,与章炳麟见于爱国学社。广州大驵冯镜如,故入英吉利籍,方设国民议政厅于上海,招容,容诘镜如曰:“若英吉利人,此国民中,中国民邪英吉利国民邪”镜如惭,事中寝。
容疾异族如仇雠,乃草《革命军》以摈满洲。自念语过浅露,就炳麟求修饰。炳麟曰:“感恒民当如是。”序而刻之。会虏遣江苏候补道俞明震检察革命党事,将逮爱国学社教习吴朓。朓以《革命军》进。明震缓朓,朓逸,遂名捕容、炳麟。容在狱,日就炳麟说经。西人遇囚无状。容不平,又啖麦饭不饱,益愤激,内热溲膏。炳麟谓容曰:“宜惩忿自摄持,不者至春当病温。”明年正月,疾果发。体温不大热,但欲寐;夜半独语骂人,比旦皆不省。炳麟知其病少阴也,则告狱卒长,请自为持脉疏汤药,弗许;请召日本医,弗许。病四十日,二月二十九日夜半卒于狱中,年二十一矣。诘朝炳麟往抚其尸,目不瞑。内外哗言:西医受贿,下毒药杀之。疑不能明。然西医视狱囚至微贱,凡病者皆令安坐待命,勿与药。狱囚五百,岁瘐死者率一百六十人。容疾始发,而医不知其剧;比日久,病能已著,顾予以热病常药,亦下毒之次也。
灵丘丈人养蜂
灵丘之丈人,善养蜂,岁收蜜数百斛,腊称之。于是,其富比封君焉。丈人卒,其子继之。未期月,蜂有举族去者,弗恤也。岁余,去且半。又岁余,尽去。其家遂贫。
陶朱公之齐,过而问焉,曰:“是何昔者之熇熇,而今日凉凉也”其邻之叟对曰:“以蜂。”请问其故,对曰:“昔者丈人之养蜂也,园有庐,庐有守。刳木以为蜂之宫,不罅不奠庮。其置也,疏密有行,新旧有次。坐有方,牖有乡。五五为伍,一人司之。视其生息,调其暄寒,巩其架构,时其墐发,蕃则从之、析之,寡则与之、裒之,不使有二王也。去其蛛蟊、蚍蜉,弭其土蜂、蝇豹,夏不烈日,冬不凝澌,飘风吹而不摇,淋雨沃而不渍。其取蜜也,分其赢而已矣,不竭其力也。于是故者安,新者息,丈人不出户而收其利。今其子则不然矣。园庐不葺,污秽不治,燥湿不调,启闭无节,居处臲卼,出入障碍,而蜂不乐其居矣。及其久也,蛅蟴同其房而不知,蝼蚁钻其室而不禁,鹩鳭掠之于白日,狐狸窃之于昏夜,莫之察也。取蜜而已。又焉得不凉凉也哉!”
陶朱公曰:“噫,二三子识之:为国有民,可以鉴矣!”
赵普单独担任宰相总共十年,处事刚毅果断,把天下事作为自己的责任.曾经想要授予某人担任某个官职,皇帝不任用;第二天,又上奏此事,(帝)仍然不任用;第三天,还是上奏此事.皇帝发怒,撕裂奏折扔之于地上,赵普面色如故,慢慢拾起奏折回去,粘补缝合,又像以前一样上奏.皇帝醒悟,终于同意了他的奏请,后来(那个由赵普举荐的人)果然以胜任本职工作著称.又有立了功劳应当升官的人,皇帝向来讨厌那个人,不同意升迁.赵普竭力请求(皇帝)给予升迁,皇帝发怒说:“我不同意(他)升官,想怎么样”赵普说:“刑罚用来惩治恶人,奖赏用来酬劳立功者。刑罚与奖赏,是天下人的刑罚与奖赏,不是陛下一个人的刑罚与奖赏啊,哪里能够因为高兴讨厌而独断!”皇帝不听,起身,赵普跟着他。皇帝进宫,赵普站在宫门旁,许久不离开,皇帝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李疑,居住在通济门外,同乡的年轻人去他家接受学业,他得到一些粮食来生活,本来自己十分贫困,但特别喜欢周济别人的急难。金华人范景淳在吏部当差,得了病,没有别的亲人。人们对他很冷漠,不收留他。范景淳拄着拐杖走到李疑门口,告诉李疑说:“我不幸患病,人们不收留我。听说您品德很高尚,希望能借给我一张床养病。”李疑答应了他,邀请他就座,打扫房间,安置了床褥炉灶,让他在里面休息。李疑找来医生给他把脉,亲自给他煮粥熬药。从早到晚拉着他的手,问他的痛苦。不久范景淳病情加重,不能起床,屎尿弄脏了床被,又脏又臭让人难以接近。李疑每天给他擦洗,没有一点厌恶的神情。范景淳流着眼泪说:“我连累你了。我恐怕活不下去了,没有办法报答您的大恩,行囊中有黄金白银四十多两,在过去住过的旅店里,希望你自己取来。”李疑说:“患难中互相救助,人情事理上应该如此,还要回报干什么”范景淳说:“如果你不去取,我死后,恐怕被他人取走,这有什么好处呢”李疑于是请邻人一起去,提着回来了。李疑当面打开行囊,记下数目封存起来作了标记。几天后范景淳最终死了,李疑拿自己的钱买棺材,把范景淳埋在城南聚宝山。将所有封存好的装有财物的行囊,存放到了他的邻人家里。李疑写信让他两个儿子来。等他
的两个儿子来了,李疑取出行囊按帐册归还给他们。他们用一半的金银来馈赠他,李疑推辞不接受,反而用财物送给他们,让他们回去了。
因为这些事,大家都称赞李疑,名士大夫都喜欢与疑结交。凡是认识疑的人都称道:“好人啊,好人!”。李疑读了一些书籍,文章也写的很好。李疑曾经凭借很好的儒学造诣中举却推辞不去做官。然而高尚的品行最为人们所称道。 宋学士说:“我和李疑有交往,了解他的为人。李疑没有魁伟雄壮的外表。可是他所做的事,却有真挚纯朴的仁义之风。《论语》上说:整个社会污浊,清廉的君子才显现出来。我为贪财好利的流俗而痛心,记载他的事迹来规劝世人。”
万宝常,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他的父亲叫万大通,跟随梁将王琳归顺了北齐。后来又图谋逃回江南梁朝,事情泄漏,被杀。因此,万宝常被发配为乐户,因此他精通音律,各种乐器都能精熟演奏。他自己曾制造了一组玉磐,献给北齐皇帝。万宝常曾和别人正在吃饭,饭间讨论起音调,当时现场没有乐器。他就拿面前的餐具和其他杂物,用筷子敲击,定其音调的高低,五音配齐,敲击起来,和乐器一样音调和谐,被当时的人大为赞赏。但他经历了北周和隋朝,都没能被提拔。
隋文帝开皇初年,沛国公郑译等人主持确定乐蓝的声调,起初定为声音洪亮的黄钟调。万宝常虽然只是一个艺人,郑译等人也常常叫他来一起商量,但他的主张大多不被采纳。后来,郑译的乐曲编成上奏皇帝,皇帝召见宝常,问他(这些乐曲)是否可行。万宝常说:“这是亡国之音,陛下您不应听这种声调!”隋文帝很不高兴。万宝常就极力说明这种声调表现了哀怨、淫邪、放肆的情绪,不是庄重的雅音,请求用水尺为准,来调正乐器声调。隋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万宝常奉皇帝的命令,制造各种乐器。
太子洗马苏夔以擅长音律自命不凡,尤其嫉妒万宝常。苏夔的父奈苏威有权有势,因此
凡是谈论乐律的人,都附合苏夔,而说万宝常的坏话。万宝常多次到达官贵人们那里诉苦,苏夔因此责问万宝常,问他的音律理论从哪里学来的。有一个和尚对万宝常说:“皇帝平素喜欢祥瑞征兆的音乐,有说到祥瑞征兆的,皇帝都很高兴。先生您应该说您的乐律理论是从外族僧人那里学来的,并说这是佛门菩萨亲身所传,那么皇帝心里会喜欢的。这样,你所作的乐律就可以推行了。”万宝常认为这样说对,就按和尚教的那样来回答苏威。苏威听了,勃然大怒,说道:“外族僧人所传授的,是四周蛮夷的音乐,不应该在中原地区推行。”这事最后还是被搁浅下来。
万宝常曾经听大常寺演奏的乐曲,听完之后,流泪哭泣。人们问他为什么哭,万宝常说:”这乐声淫厉而悲哀,预示着天下不久将自相残杀,并且人也要差不多被杀光。”当时全国正处全盛时期.听他说的都认为不会这样。隋炀帝大业末年,他的话应验了。
万宝常家里很穷,没有儿子,他的妻子乘他卧病在床,就把家的东西偷窃一空而逃走了。
万宝常挨饿了,也没有人送东西来给他吃,他竟然被活活饿死了。在临死之前,他把他所著的书烧掉,说道:“还拿这些来干什么”看到的人从火中抢救出来几卷,现在这些音乐还流传在世上。人们谈到此事时,还为万宝常而悲哀。
太祖(宋太祖,即赵匡胤)问赵韩王: “儒臣中有没有文武兼备的人才”赵普推荐辛仲甫,说:“辛仲甫才勇有文,以前仲甫跟从郭崇做事,郭崇教他射箭,后来郭崇反而向仲甫学习。他明理善辩知识广博,各方面都可重用。(太祖)就召见辛仲甫。当时太祖刚凭借武将平定天下,没有时间试别的内容,就让武库(古代掌管兵器的官署)用漆黑色的新的强而有力的弓命仲甫挽射,仲甫轻轻一拉弓就拉满了,轻易射中靶心。又取坚硬的铠甲令仲甫穿上,仲甫穿上好像穿一件单衣一样轻松。太祖大赞他很喜爱。仲甫启奏太祖说:“臣不幸本来学先王的治国之道,想要让陛下成为比尧舜更贤明的君王。臣虽然遇到强盛的时代,陛下只用武
夫的技艺来考验臣,拉一下弓射一支箭,又有谁做不到吗”皇上安慰他说:“你果有奇才,重用你现在还不晚。”后来仲甫经历一些艰险的事,雍熙三年担任参知政事。辛仲甫曾经担任起居舍人,奉命出使契丹,契丹皇帝问他:“中原王朝的党进,真正的骁勇之将,你们像党进这样的人有多少”契丹王认为党进本来是契丹人,中原没有这样的人才。仲甫说: “像党进这样的人,只不过是鹰犬弓一样供驱使的人才,军队像党进这样的人,哪里数的完呢! ”契丹皇帝有些丧气,内心想把辛仲甫抓起来,仲甫说:“两国以诚信交往为佳,如果违反约定被留下,臣只有一死罢了。我经常嘲笑李陵之辈战败苟且于生而甘愿投降匈奴,这种做法不值得学习。”契丹于是准备很丰厚的礼物送他回国,估计仲甫的志向一定不可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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