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概念释义

堂堡笺蔓墨墨塑墼！！！　总第５１０期　文化概念释义　口　倪愫襄　摘要：人类学和社会学对文化概念多有研究和解释，其经典的论述也常常成为人们解读文化概念的思路和研　究框架。在借鉴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对文化概念的解读的基础上，把握文化概念的基本内核。寻求文化概念上　的共识，可以为进一步研究文化及文化软实力等相关问题提供参考。　关键词：文化；概念；人类学；社会学　作者简介：倪愫襄（本名倪素香），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实践协同　创新中心研究员、武汉大学妇女与性别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伦理学、比较德育。（湖北武汉４３００７２）　基金项目：本文系作者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制度伦理的文化基础研究”（编号ｌ１ＢＺＸ０７５）的阶段　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Ｄ６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５９６８（２０１５）０８—０００８—０４　对文化概念的内涵解读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定　候人类学家可以回头求助的定义。”　”　”但也有人类学家对　义更是汗牛充栋。对文化概念的解释、定义，不仅不同地　泰勒的文化定义中表现出来的普遍化的倾向进行了批评，　域有不同的理解，不同学科之间不能达成一致，就是同一　如美国人类学家博厄斯就主张，“文化的特性首先必须放　学科之间，不同学者也有不同理解和界定。这里笔者并不　在特殊的文化语境中进行解释，而不是一味诉诸普遍进化　试图给出文化的确切定义，笔者只是分析不同的文化概　论的模式。”　”　’英国人类学家马凌诺斯基认为，“文化是指　念，并力图把握其核心内核，寻求文化概念上的共识，为进　那一群传统的器物、货币、技术、思想、习惯及价值而言的，　一步研究文化及文化软实力等相关问题提供参考。　这概念实包含着及调节着一切社会科学。”　“‘文化是一　一、文化内涵的不同解读　个组织严密的体系，同时它可以分成基本的两方面，即器物　人类学和社会学对文化概念多有研究和解释，其经典　和风俗，由此我们可以进而再分成较细的部分或单位。”　１（　的论述也常常成为人们解读文化概念的思路和研究框　在马凌诺斯基看来，文化是实用的、适应性的和功能性的，　架。借鉴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对文化概念的解读，是我们　都是直接或间接地满足个体的需要。不同于马凌诺斯基　进一步了解文化概念内核的关键。　从文化功能的角度界定文化概念，克拉克洪在列举和归纳　１．人类学的解释。人类学家从不同族群、不同文化的　１６０多种文化定义之后，从文化模式的角度界定了文化，认　调查和研究中，对不同文化和文化概念多有解读，其解读　为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的总和”，“一种思维、情感　的视角对我们理解“文化”概念多有裨益。　和信仰的方式”，“一种对行为进行规范性调控的机制”，　ｌ｛”　英国著名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１８７１年出版的《原始　即“它包括各种外显的或内隐的行为模式，并借助于符号　文化》一书，一直被人类学研究者视为本学科的开山之　的使用而习得或传承，从而构成了人类各群体成就的标　作。该书开头就提出了一个经常被援引的文化定义：“文　志￣［７１（ＩＳ１）。而美国著名人类学家格尔茨则认为文化是一个　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的意义上来说，是包括全部　符号学的概念，“我以为所谓文化就是这样一些由人自己　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　编织的意义之网，因此，对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种寻求规律　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仲”　的实验科学，而是一种探求意义的解释科学”　“　。在他看　泰勒首先在人类学的意义上定义了文化概念，将人类精神　来。“最好不要把文化看成是一个具体行为模式——习俗、　活动的一系列成果纳入到了文化的范畴中。其文化定义　惯例、传统、习惯——的复合体，直到现在大体上都是这样　在博安南和格雷泽看来，“是唯一一个能够为大多数人类　看待文化的，而要看成是一个总管行为的控制机制——计　学家所正确引用的，也是当其他定义被证明为太麻烦的时　划、处方、规则、指令。”　”　’格尔茨在他的解释人类学中　等　！　：！　是把“文化”作为文本和文献来解读，文化解释学就是要探　究这些文本和文献背后的意义。　文化人类。学家主要是通过对一定族群及其文化进行　的调查和研究来解释文化现象和文化概念的，其对文化作　为一种复合体也好，作为思维模式也好，作为行为方式也　好，其理解不仅反映了文化现象和概念的多样性和复杂　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地域和民族之间文化的共　同特性，对我们深入理解文化的一般含义和核心内容有借　鉴意义。　２．社会学的解释。社会学对文化及文化现象的研究　及其成果也是我们进一步解读文化概念的理论来源，尽管　社会学家对文化的解读也有不少分歧，但其对文化的定义　仍对我们理解文化含义有着诸多的裨益。社会学对文化　的解释主要从以下四个路径展开。　一是将文化看作是“由思想、情感、信仰和价值构成”ｎ　的，将文化定义为一种主观的价值观念、精神思想。如美　国社会学家阿尔弗雷德．许茨认为，“文化是撇开一切形式　可以观察到的人类行为之后留下的剩余领域。它们是内　在而不可见的人类思想生活，或作为个人，或在某种难以　想象的集体意义上说作为‘集体目标’、‘共同价值’和‘主　观实在’的概念”。…　因此在许茨看来，生活世界就是一个　文化世界，“它之所以是一个文化世界，是因为对于我们来　说，这个日常世界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味的宇宙，也就是说，　它是某种意义结构。””　”作为主观意义上的文化，在韦伯　看来，是不能用规律性的科学来研究的，他指出，“一种文　化结构的意义以及这种意义的依据，无论如何不能根据一　种分析性的规律系统来推导，并加以明白地表达，不管这　种非线形规律体系多么完善，因为文化事件的意义预先就　含有对这些事件的一种价值取向。文化概念是一个价值　概念。经验的实在由于并且只有当我们把它与价值观念　联系起来时，在我们看来才成为‘文化’。”“　”　社会学家帕　特森也指出，“我理解的文化是指老一代向下一代传播的　和同代人之内产生的关于怎样生活和怎样作判断的全套观　念，既为泛指的也为针对特定生活领域的这类观念。”ｎ　㈣　二是将文化看作是一种行为模式或生活方式。如本　尼迪克特就非常强调模式的概念，强调文化就是一套规　范、价值和行动的组合，是一种具有各种特征编织而成的　模式。如社会学家克罗伯和帕森斯也将文化看作是一种　模式，并提供了如下的定义，“我们认为有必要将大多数情　况下使用的文化定义得比美国人类学中的传统定义更狭　义一些，把其限制于被传递和被创造的价值、思想和其他　塑造人类行为的符号意义系统的内容和模式。￣ｌＩ５］（Ｐ３３３）　三是将文化界定为象征符号和意义表达。如迪尔凯　姆、索绪尔等都“从作为文化现象的某一特定符号——仪　式、语言和图腾崇拜——人手侃谈文化概念的，而且他们　堂　塞曼墨垦蕉墼！　总第５１０期　坚持认为，符号意义的文化反映结构关系、结构变化之特　征。””　如丹尼尔・贝尔也是把文化局限在表达象征的意义　领域，他说，“我所谓文化——这里我追随恩斯特・卡西尔　的意见——指的是象征形式的领域。另外在本书讨论的　范围内，它集中于‘表现的象征主义’方面：像绘画、诗歌、　小说或由祈祷、礼拜和仪式所表现的宗教含义，这些都试　图以想象形式去开挖并表达人类生存的意义。””　”　四是将文化看作是习俗、宗教、道德、政治和法律等规　则、规范体系。“自埃米尔・迪尔凯姆到塔尔卡特・帕森斯所　形成的社会学传统的一个重要特征，是认为文化的运作将　个人维系在一起，并使一个社会得以整合。这种看法关注　于人们分享那些创造了社会秩序的规范和价值观的方　式。这一理论意味着文化是一种控制个体以使其符合社　会利益的系统。”“　如中国学者梁漱溟也将文化看作是　社会制度规范体系，他说，“文化，就是吾人生活所依靠之　一切。如吾人生活，必依靠于农工生产。农工如何生产，　所有其器具技术及其有关之社会制度等等，便都是文化之　一大重要部分。又如吾人生活，必依靠于社会治安，必依　靠于社会之有条理有秩序而后可。那么，所有产生此治安　此条理秩序，且维持它的如政治、如法律制度、如道德习惯、　如宗教信仰、如军队警察种种，莫不为文化重要部分。”　”　费孝通也认为文化是超越个体的思想、精神的社会形式。　即…文化’就是在‘社会’这种群体形式下，把历史上众多　个体的、有限的生命的经验积累起来，变成一种社会共有　的精神、思想、知识财富，又以各种方式保存在今天一个个　活着的个体人的生活、思想、态度、行为中，成为一种超越　个体的东西。”　将文化看作是制度、习惯、信仰等精神　生活，与物质生产环节相区分，有一定合理成分。　社会学对文化概念的界定及其思路，大致反映了文化　概念的解读框架，其他学科在文化问题的研究上也多采用　社会学的解读，为文化研究提供了现实基础和学理基础。　二、文化概念的界定　对文化概念的界定，我们首先还是从字源学的解读进　行厘定，然后在借鉴其他学科的解释的基础上，从学科的　角度给出我们的解读和理解。　１．字源学的解释。对“文化”字义的字源学的解读，是　理解文化概念的一条途径，其概念的字义演进，是把握词　语内涵的重要参考系。　古汉语中的“文化”由“文”与“化”相合而成。“文”的最　初含义是指交互的纹理、错杂有序的颜色、交错的笔画和　事象等。如《易・系辞下》日：“物相杂，故日文”，《礼记・乐　记》日：“五色成文而不乱”，《说文解字》日：“文，错画也，象　交文”。“文”字后来又有了“文字”的含义，如《尚书・序》日：　“由是文籍生焉”。这里的“文”即指文字。可以看出。在最　早的汉字中“文”是指一种实体和物体，或属人的事物和事　！　：！　堂　塞堕　垦堡墼！　总第５１０期　项等。但随着文字的演进，“文”字又有了“人为”的意义，　词的“文治教化”内涵比较接近。所不同的是，中国的“文　如《尚书・大禹漠》日：“文命敷于四海”。这里的“文”，就有　文德的意思，是说大禹以文德布陈四海。进而在《论语・学　而》中有了“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一说，此处的“行”专指人　的道德践履，即“德行”，而“文”则是与“德行”相对应，是指　化”一词专注于精神领域，而ｃｕｌｔｕｒｅ却是从人类的物质生　产活动生发，逐渐引申到精神活动领域的。从这层意义上　分析，ｃｕｌｔｕｒｅ的内蕴比“文化”更为宽广，而与中国语言系统　中的另一词汇“文明”更加切近。但从字源学意义上来看，　不论是中文还是西文的文化多指精神领域的活动应该是　比较清晰的内核。　２．文化概念的内涵。正如同霍尔和尼兹教授所言，　诗书礼乐等“道艺”之类。如《论语・雍也》中说，“质胜文则　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里，“野”指事物　的“自然状态”，“文”指“人为状态”，这样“文”字就不仅仅　指物质状态，也包含了精神状态的东西。“化”的本义是生　“围绕文化概念的普遍争论使得今天仍然无法得出一种　成与造化的意思，如《易・系辞下》中日：“男女构精，万物化　生”，也有“教化”的意思，如《易・贲卦・象传》中日：“观乎天　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里的“文”包括天　文与人文，“化”就是造化、教化的意思。“文化”一词最早连　用，见于西汉刘向的《说苑・指武》，即“圣人之治天下也，先　文德而后武力。凡武之兴，谓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　诛。”但此处的“文化”仍各具独立意义，是指“文”治与教　“化”。此后，文化一词在中文中也多指“文治教化”。如梁　启超的《义和团有功于中国说》一文的“文化”，也指的就是　“文治教化”。而由于文治教化的内容，在中国传统中多是　纲常礼仪、道德规范、伦常习俗等，因此，文化一词也含有　人为的精神活动的内涵。所以，中国古代汉文字中“文化”　的概念，核心是指文治教化，同时也包含道德秩序、伦理纲　常，以及民俗礼俗等内容。　西语中的“文化”（ｃｕｌｔｕｒｅ）一词最接近的词源是拉丁语　中的ｃｕＩｔｕｒａ，其词根ｅｏｌｅｒｅ可以表达居住、耕种、保护和朝　拜等一系列含义。虽然与中文的文化概念有一定差异，但　也表明文化是一种属人的事物和现象。由于Ｃｕｈｕｒａ具有　“栽种”或“照料”的涵义，也被用来指心灵的耕种。如西塞　罗所使用的词“ｃｕｌｔｕｒａ　ａｎｉｍｉ”（心灵的陶冶）和培根提到的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ｍａｎｕｒ—ａｎｔｅ”（心灵的陶冶）。就西方而言，“文　化”作为一个独立名词的近代用法较早出现于弥尔顿的　《建立自由共和国的简易之道》（１６６０年版）一书中，即：通　过传递，将政府与文化的大自然热能（ｎａｔｕｒａｌ　ｈｅａｔ　ｏｆ　Ｇｏｖ—　ｅｒｎｍｅｎｔ　ａｎｄ　Ｃｕｌｔｕｒｅ）广泛地传到遥远的地区。１８世纪的　文化概念包含于对人类社会历史、文明发展的探讨之中。　在赫尔德的未完成著作——《论人类的历史哲学》　（１７８４—１７９１年）里，他主张有必要提到复数的ｃｕｌｔｕｒｅ：各种　不同国家、时期里的特殊与不同的文化，而且是一个国家　内部，社会经济团体的特殊与不同的文化。西方学者明确　意识到国家、宗教、制度等是人创造的文化或文明，认为文　化的历史就是人类理性发展的过程。ｌ９世纪的文化概念　从“文明”的同义词转化为它的反义词，这一转化还派生了　两个重要的文化概念，一是文化含义缩小并对整个生活方　式复数化，二是逐渐专门用于指涉艺术。　综上所述，西方的“ｃｕｌｔｕｒｅ”一词与中国古代“文化”一　２０１５・８　‘确切的’定义。像‘文化’这样涵盖广泛的词，我们不能指　望单单通过仔细的界定就可以把握其真谛。定义‘文化’，　并由此将其变为一种与世界上各种文化的精妙之物都不　同的‘东西’是错误的，我们应该摒弃将文化‘具体化’的那　种方法。”　”　”’所以，我们也不是要得出一个确切的文化的　定义，而是在借鉴相关概念界定的基础上，在制度伦理研　究的视界中，对于我们要研究的文化内涵和范围做一个界　定。　在《现代汉语小词典》中，对文化有三层内涵的解释，　“①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特指精神财　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②考古学用语，指同一个　历史时期的不依分布地点为转移的遗迹、遗物的综合体，　如仰韶文化、龙山文化。③指运用文字的能力及一般知　识。”　”　结合文化概念的学科解读和字义解读，我们认为　将文化归于精神财富是比较合理的思路，这样可以将文化　及其研究对象的范围大致确定，而不是将文化泛化而无法　把握。当然将文化归于精神活动，也不是否认物质生活的　文化内涵和生产劳动的文化元素，而是说任何社会事物只　要有精神活动和思想创造，都会有文化的元素和因素，即　所谓物质文化、科技文化等。同样也不能简单地认为精神　财富和能力知识就等同于文化，这样一方面文化可能会与　“文明”相混淆，另一方面文化也可能会和具体的具象事物　相混淆，将文化等同于具体的载体或形态，如将文化等同　于文字、语言、知识、宗教、民俗等。“文明”是与野蛮相对，　指人类社会进步状态的体现和理性发展的成果，是一个褒　义词，文化特别是狭义的文化更多的是指观念和精神形态　的东西，是个中性词。文化既是文明形态的体现，也是文　明在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的反映，但不是所有文化都是文　明的，比如暴力文化、庸俗文化等。文化应该是附着于人　类生产和文明之上的精神活动、价值理念、思维模式、行为　模式的综合体现。所以，文化不等同于文明，也不等同于　符号、结构、语言、习俗、器物，它是一个在具象中生成的一　个具有抽象意义的词汇。具象的事物是文化发展的成果　和结晶，是文化活动的一部分，但不是文化的全部。特别　是从伦理学或制度伦理学的视角，我们更应该是从狭义的　文化，即精神活动、观念层面、价值理念、行为模式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