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苑猎京都大赋的写作与传播方式
2023-07-13
来源:乌哈旅游
第32卷第5期 南都学坛(人文社会科学学报) Vo1.32 N05 2 0 1 2年9月 Academic Forum of Nandu(Journal of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Sep.2012 .试论苑猎京都大赋的写作与传播方式 蒋文燕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北京100089) 摘要:作为一代文学之主体,“体国经野,义尚光大”的苑猎京都大赋无疑最能够代表和反映 汉代雄壮堂皇的时代风气与精神面貌,其主要写作内容则是苑猎与京都。由于国力昌盛,帝王需 要宣扬盛世伟业,于是自上而下“命赋”成为苑猎大赋的写作方式,而京都大赋则在“迁都”争议 的影响下,以“献赋”为其写作方式,并在宫廷中诵读传播。所以,“命赋”和“献赋”的写作与传播 方式使得苑猎京都大赋从其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成为帝王喜好、舆论风潮以及时代精神的承载体. 达成了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关键词:汉代;苑猎大赋;京都大赋;命赋;献赋 中图分类号:I207.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320(2012)05—0062—03 我们知道任何一种文学体式都不是孤立的存 在,而是一个开放的系统,这其中既有时代精神的 影响和制约,也有作家性情经历的抒发与传达,还 有读者的阅读与反馈。如果把这些归结起来,其 实就是“为什么写”、“写什么”和“谁来读”的问 题。“为什么写”是指写作动机,当一个作家无论 是出于外部因素的要求和激发,还是来自内心情 可食” ∽。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象。而汉武帝 本人由守成转为积极有为,对外整军建武、开拓边 塞,对内提倡儒学、奖励文艺,文治武功,盛极一 时。所以,声色犬马之享乐、宫殿别馆之富丽、田 猎巡狩之壮观等诸多现实生活场景就为一种以内 容夸饰和形式铺衍为特色的文学体式的产生提供 了充分必要的创作条件、合情合理的孕育土壤。 志的驱使与推动,他都会用一种适合的文学体式 对此加以表现,于是相应就有了“写什么”——思 此外经过前代文学形式的积淀与培育,《子虚赋》 和《上林赋》的出现既是呼之欲出,又是水到 渠成。 想内容的表现与传达,“怎么写”——创作手法的 选择与运用,以及“谁来读”——作品的传播与影 响。所以,写作动机就好比是一粒种子,种下怎样 的种子,才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形成如何一番景 致。对于汉代的苑猎京都大赋来说亦是如此。从 时间顺序来看,汉代苑猎大赋的产生早于京都大 赋,这也是囿于时代风潮的影响,酝酿出一代文学 之主体,所以先从苑猎大赋开始说起。 一其次,帝王的性情与喜好也成为苑猎大赋出 现的一个直接推动力。汉初“质木少文”,文、景 二帝不好辞赋,所以当时的辞人或在梁,或在吴, 以诸侯游士的身份散居于各诸侯门下,藩国文学 由此兴盛。而梁孝王门下的邹阳、枚乘、严忌之徒 引来司马相如的好悦,以至于他宁愿放弃中朝的 武骑常侍,以病免之由而客游于梁。但到了武帝 时期,藩国势力得到了相当的抑制,当然这并不是 、苑猎大赋与“命赋” 在汉武帝时期一蹴而就的,《汉书・诸侯王表》 云:“文帝采贾生之议分齐、赵,景帝用晁错之计 削吴、楚。武帝施主父之册,下推恩之令,使诸侯 以司马相如《子虚赋》和《上林赋》为代表的 苑猎大赋的出现似乎有些不早不晚、刚巧赶上的 味道,但这个“巧”中其实蕴含着诸多的机缘。首 先,汉武帝时帝国的财富和声威经过汉初七十余 王得分户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陟,而藩国自 析。……景遭七国之难,抑损诸侯,减黜其官。武 年的蓄养积累,已是“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 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 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 收稿日期:2012—04—28 有衡山、淮南之谋,作左官之律,设附益之法,诸侯 惟得衣食税租,不与政事。” ¨ 所以,无论出于 是形势所迫,还是由于民心所向,再加上武帝迫切 基金项目:北京外国语大学“21l工程”三期子课题“中国赋学在英语世界中的传播与影响”,项目编号:0403B06。 作者简介:蒋文燕(1971一 ),女,湖南省益阳市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2012年第5期 蒋文燕:试论苑猎京都大赋的写作与传播方式 的求才心理、不拘一格的用人方式使得士人纷纷 从诸侯门下归至帝王身边,诸侯养士由是变成了 宜改营洛邑,乃上奏《论都赋》”,为定都长安派辩 护。赋序非常清楚地表明其当时的创作动机, “窃见司马相如、扬子云作辞赋以讽主上,臣诚慕 帝王养士。而“辩知闳达,溢于文辞” 之士 似乎尤得武帝的赏识,这也是因为武帝本人非但 之,伏作书一篇,名日《论都》” ‘ % 。杜笃 好辞赋,还能自作赋。《汉书・淮南王传》云汉武 帝每与淮南王刘安宴见,“谈说得失及方技赋颂, 之论在当时的影响很大,《后汉书・循吏传》云: “先是杜陵杜笃奏上《论都赋》,欲令车驾迁还长 安。耆老闻者,皆动怀土之心,莫不眷然伫立西 昏莫然后罢”。《汉武故事》亦云:“汉武好词赋, 每所行幸及鸟兽异物,辄命司马相如等赋之。上 亦自作诗赋数百篇。” 《汉书・艺文志・诗赋 略》记武帝“自造二赋篇” ’ 。而帝王之临 望。” J( 这离班固在明帝时期作《两都赋》已 历时25年,但争论仍未结束。而班固《两都赋》 则是为定都洛阳派张目,其赋序云:“海内清平, 山泽、弋猎射、驭狗马诸事对于汉武帝来说亦是常 事,所以面对蒸蒸日上的国势,再加上个人的喜 好,好大喜功的武帝张扬帝国声威亦是情理之欲, 这其实是历史上每一个朝代、每一位君主不可避 免的事实。因此武帝对铺陈田猎之乐、苑囿之大 的《子虚赋》和《上林赋》自是一见倾心、甚合心 意,甚至恨不能与司马相如同时。 所以,苑猎大赋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既负载 着时代精神,又标示着舆论风潮;既附和着帝王的 喜好,又记录着帝王的行程。这就必然决定了其 写作方式是以“命赋”——命题作文为主,这也是 当时赋作最主要的写作方式。关于这一点史书多 有记载,如《太平御览》卷八十八皇王部十j三载 《汉武故事》云:“汉武好词赋,每所行幸及鸟兽异 物,辄命司马相如等赋之。” ’《汉书-枚皋 传》亦云:“(枚皋)从行至甘泉、雍、河东,东巡狩, 封泰山,塞决河宣房,游观三辅离宫馆,临山泽,弋 猎射,驭狗马,蹴鞠刻镂,上有所感,辄使赋之。” 而且枚皋“为文疾,受诏辄成,故所赋者 多”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记“枚皋 赋百二十篇”2l ,但可能篇幅不长,质量也不 高,所以至今亡轶不存。汉宣帝时亦不废田猎苑 囿之事,轶才王褒与高材张子侨等数从“放猎”, “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 帛” 。扬雄的苑猎大赋——《羽猎赋》和 《长杨赋》则是随汉成帝 行时所作;班固也常常 “每行巡狩,辄献上赋颂” 儿 ” 。正是因为有如 上的创作契机,才有了相应的写作内容,所以苑猎 大赋是以夸张的文学笔墨描绘着汉代社会的历史 画面,展现着君主的生活场景,传达着帝王的倾向 喜好。 二、京都大赋与“献赋” 京都大赋的写作方式与苑猎大赋有些不同, 其创作的起因是由于西京旧家故老对光武帝刘秀 定都洛阳心生不满,从而引起了朝野之间的争论。 赋家以京都大赋的创作加入其中,杜笃的《论都 赋》为其首唱,他以“关中表里山河,先帝旧京,不 朝廷无事,京师修宫室,浚城隍而起苑囿,以备制 度。西土耆老,咸怀怨思,冀上之睹顾,而盛称长 安旧制,有陋洛邑之议。故臣作《两都赋》,以极 众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 ¨ 。。 《文选》题 注云:“固恐帝去洛阳,故上此词以谏,和帝大 悦。” 由此可见,京都大赋所论是汉朝定都之 大事,反映着当时的舆论风向,而赋家献赋之本意 多少有些谏书的味道,只是与谏书不同处在于它 是以韵文的形式发表政论,因此可以把这种写作 方式称为“献赋”。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出,东汉 赋家的创作有一定的自主性,京都大赋的写作除 了夸耀帝国声威、娱乐君王之外还传达出一些个 人的政见,其描写也因此能够展现一些都市生活 的画面,方式也不仅限于微讽,像《东都赋》就是 以大量说理的形式对苑猎大赋“劝而不止”的职 能进行了改造。 京都大赋写作方式至东汉发生的这种改变与 当时的社会背景亦是息息相关。光武、明、章时期 政治清平、社会稳定、文化繁盛,虽然此时并未改 变前朝“王霸杂用”之治,但君主毕竟以其身体力 行的积极提倡与热情实践使得儒家思想开始向现 实政治全面渗透。《后汉书・儒林传》总论东汉 经学之盛状云:“自光武中年以后,干戈稍戢,专 事经学,自是其风世笃焉。其服儒衣,称先王,游 庠序,聚学塾者,盖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经生所 处,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干百,其耆 名高义开门授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传祖, 莫或讹杂。” ¨ 由此可以想见经学在东汉初 期士人中的普及与深广。于迎春在《秦汉士史》 提出东汉社会的进一步经术化也影响了士人经行 上的观念与实践 ‘ 。 所以,虽然这一时期的赋家仍是陪伴君主左 右的“言语侍从之臣”,但与武帝时期的赋家相 比,其学养中却普遍多了一层经学背景。像京都 大赋的两大赋家班固和张衡自是深通经术,班固 曾参与白虎观经学大会,并撰著《白虎通义》。张 衡青年时代曾游学京师,“通五经,贯六 艺” ¨ ”’。与班固几乎同时的崔驷不但“善属 南都学坛 2012年第5期 文”,而且年十三时就“能通《诗》、《易》、《春秋》, 言,“命赋”是其写作方式的基本形态,完成之后 博学有伟才,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4](P1708)。 再献予君主,是为“献赋”。班固《两都赋》序云 班固之妹班昭也是博学高才,节行有度,经学大师 武、宣之世言语侍从之臣“朝夕论思,日月献纳”, 马融还曾伏其阁下,受读《汉书》,她还被和帝“数 而公卿大臣亦“时时间作”,“故孝成之世,论而录 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日大 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如此之盛况,相信并不 家” ¨ 。 。其余之人还有光武帝时期的夏恭, 是每一篇赋作都由帝王自上而下“命之”,其中肯 既“善为文,著赋、颂、诗、《励学》凡二十篇”,又曾 定亦多有从下向上的主动“献赋”者。而这些写 “习《韩诗》、《孟氏易》,讲授门徒常千余 作与传播方式也恰是赋家身为宫廷文人的又一 人” m 。明、章时期作《洛都赋》、《反都赋》 明证。 和《舞赋》等赋作的傅毅亦是“少博学。永平中, 那么汉代是否有“献赋制度”?学界对此有 于平陵习章句” J( m 。章、和时期作《九宫赋》 不同意见。刘大杰先生《中国文学发展史》中的 的黄香“博学经典,究精道术,能文章,京师号日 结论是肯定的,并认为“献赋制度”对汉赋的发达 ‘天下无双江夏黄童”“ ]㈣ ” 。这样的学养背景 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 。 。万光治《汉赋 使赋家的身份还多少带有些谋士的味道,地位与 通论》则认为汉代并无“献赋制度”,赋家所以能 前朝相比也有了较大的提高,所以京都大赋的写 做官,并非因为辞赋,而是有经术取士、举荐取士、 作方式中就带有一层以“献赋”来表达政见的意 阀阅赀产取士等途径 ¨ 。汉代史籍的确 味,赋作的功能由此得到了扩展。这就与西汉赋 没有“献赋制度”的明确记录,但因赋而得官之事 家有了区别。对于西汉的赋家来说创作大赋是一 却屡见不鲜。司马相如“请为天子游猎赋”后,武 种进身之阶,所以在“宣上德”与“通讽谕”之间自 帝“大悦”… o0 ,“以为郎”… 。枚皋被武 然要颇费思量。相形之下,京都大赋虽然同样要 帝“诏使赋平乐馆,善之,拜为郎”_2¨ 。宣帝 持颂扬与讽谕之二端,但其表达政见的意味有了 时令王褒、张子侨等侍诏,每次出猎所幸宫馆, 空前的增强,所以东汉的京都大赋都与此意有关。 “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 跎 。章帝 当然,东汉时期“命赋”的写作方式同样存 时,每行巡狩,辄命班固“献上赋颂……赏赐恩宠 在,像汉章帝每行巡狩,辄命班固“献上赋颂…… 甚渥”… ” 。和帝时,“侍中贾逵荐(李)尤有 赏赐恩宠甚渥” ¨n” 。汉明帝时神雀群集,冠 相如、扬雄之风,召诣东观,受诏作赋,拜兰台令 羽呈五彩色,辄诏百官上爵颂,其中以班固、贾逵、 史” ‘ ’。这种风气是否呈渐趋益盛之势,蔡 傅毅、杨终、侯讽之作辞最高。汉和帝时也是朝廷 邕《陈政事七要》对当时情景的描述中或能略见 每有异物贡献,辄诏班昭作赋颂,其《大雀赋》序 一斑,其云:“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颇引 云:“大家同产兄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献大雀,诏 古训风谕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优。或窃成 令大家作赋。” ¨哪∞可见,文士的御用身份其实 文,虚冒名氏。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次录第。其 并没有彻底改观,赋作的娱乐性质也还同时存在。 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既加之恩,难复收 但由于时代社会背景的改变,还是有赋家从自己 改。但守俸禄,于义已加。不可复使理人,及任 的社会角色出发,以其经学修养,用说理的方式对 州郡。”[ ]‘ 大赋进行着改造。所以京都大赋在写作方式、赋 其实,“命赋”和“献赋”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 作功能、作品风貌上与苑猎大赋都有不同。 面,一方面天子有炫耀帝国财富、声威之心理,因 三、结语 此命而赋之;另一方面臣下有表达政见、仕进求官 之目的,于是进而献之。由是观之,代表着权力话 以上是对苑猎京都大赋写作方式的基本描 语的汉代苑猎京都大赋亦是观察汉代社会的一条 述。其实对于除抒情言志赋以外的大部分汉赋而 “正途”。 [参 考 文 献] [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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