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广水

家乡广水

作者：余晨秋

来源：《少年文艺（上海）》2008年第09期

我讨厌这个闭塞落后的小地方，虽然说它是我的家乡广水。我时常觉得广水就像一个满身油渍而素质又低的烧饭师傅，让人打心眼儿里想躲开——就像想躲开这里大大小小书店出售的盗版书籍。

初三暑假的一天，我去博雅书店淘书。我本来是个爱书的人，可每次去买书都像是一场考验。找准目标后，我必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放过任何细节。从包装到商标，从内容到纸张，我都得反复研究逐个查证。仿佛我要买的不是一本薄薄的书册，而是一件价值连诚的古董。这可不能怪我夸张，实在是这里的盗版书太猖獗了。“老板，这本怎么卖？”再三检查仍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我开了口。书店老板并没有笑容满面地跑过来招呼我，他仅仅面无表情地报了个价，就不再说话。我没有惊异于他的服务态度，更不会讨厌他，因此以后不再来这儿买书。在这个小小的城镇，像样点的书店有几家？若不在这里选购，剩下小书店的正版书更是凤毛麟角，我上哪儿去买？

走出书店，我看看表，时间还很早，百无聊赖中我不由自主地逛到了街中心——说是“逛”，其实只能算“走”。几年来几乎毫无变化的景致让我提不起任何兴趣。眼前是一家名为“麦德肯”的冒牌快餐店，耳边是一片“大减价啰，五到八折”的叫卖声。一辆骄车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尘土，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真想快点念完剩下的三年高中，去一个大城市上大学。倘若能远离这里，我绝对走得头也不回。

极其扫兴的我回到家，老妈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为了庆祝我中考的胜利，我们一家三口将要去北京旅行！

“终于可以逃离广水了，哪怕是暂时的，我也特开心。”踏上火车车厢的那一瞬，我对妈妈说。她笑了笑，轻轻地说了句：“广水也没什么不好。”

首都毕竟是首都啰，游故宫，看升旗，爬长城……我确实大开眼界，可也累得够呛。流连于名胜古迹之间，穿行在现代化都市之中，看陌生的建筑陌生的街道，听不同的人说不同的方言。

当晚上我倒在旅馆那毫无暖意的单人床上时，我竟然开始想念那个我曾经无比讨厌的广水，想念那片遍布我足迹的土地。我想念广水东边我的广场中学，想念广水南边的土山坡，想念广水西边的小饭馆，想念广水北边我那小小的温馨的家。

家里的物质条件不比这家旅馆好，可是家让我觉得安心，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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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旧旧的防盗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悬挂的老式时钟。那是爸妈结婚那年买的，比我还大一岁。走四五步，向左转，一间安逸的小房间呈现在眼前。靠门的墙壁边是我软软的小床，躺在上面我可以很快进入梦乡。小床旁边放着我的书桌，桌上摆放着一些文具和一对蓝色的玻璃鱼。书桌上方的墙壁上贴着“杀进一中”的豪言壮语，旁边窗帘上还有我不小心留下的墨点……

再隔壁就是爸妈的卧室，还有客厅、厨房……

当然，除了家以外，广水还有很多让我喜欢的地方。在内心深处我是如此依赖这个城镇。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家乡的空气都比别处好闻许多。这里闪耀过我童年的阳光，流淌着我的青春年华。我走过郊外的池塘，看见儿时我摘莲蓬的身影；我走过城中的小学，听见幼年的我琅琅的读书声；我走过家旁的梧桐道，感觉到少年的我回家时的欢快……我的年年月月日日都被烙上了深深的印记：广水。

“我以前挺讨厌你的，巴不得快点儿离开你，”我对他说，“现在不一样了，我只是希望你变得更好，变得干干净净，受人尊重。”

我的掌勺师傅憨厚地笑了。其实这个小地方也蛮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