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方言是一种与普通话差别很大的土语群,有歙县话、绩溪话、休宁话、黟县话、祁门话、婺源话六类方言区。徽州话可以细分为五个片,分别是:绩歙片、休黟片、祁德片、严州片、旌占片。根据徽州话的通行地区特点,可以分为两个大区:东片包括绩溪、歙县、旌德(仅限西乡话);西片包括屯溪、休宁、祁门、黟县、婺源等。
2. 徽州方言的特点
徽州方言是单一体系的方言整体,无论语音、词汇、语法诸方面,都有其自身的规律和共同的特点。语音上,大多数具有尖音;鼻音声母g,跟k、x为伍,同是标准的舌根音;没有“日[z]”母而有“[n]”母;n化韵严重,如休宁话“猫”读成“民”;祁门话“猫”读成“棉”;黟县话“猫”读成“命”,这种带n尾的词,在性质功能方面类似普通话的儿化词,所不同的是非卷舌音;徽州方言有入声,除休宁话外,不分阴入和阳入,入声近似吴方言的喉塞声,但又不是真喉塞声。徽州方言有不少独特的方言词,但各县有异,来源不一。一些词语至今仍沿用古义,如“先”即“先生”义;“种种”为“短而乱的胡须”;“造化”为“幸运”之义等。徽州方言有某些独特的具有语法作用的语素,其中表示复数的有“人”、“大家”。有的具有结构上的组合作用,表示某方面的人,如“仂”。有的表示领属关系,如“个”。有些独特的介(动)词,义项多,但在句中不模糊。如“帝”有“到”、“在”、“被”、“把”等义,在句中如何用一目了然。表示动作重复,除了在谓语前面加副词“再”作状语,有时还在句尾附加“添”来表示,如:“再吃一碗添”。
【歙县方言】歙县方言可分为南北两个方言区,大致以白扬、南源口、雄村、罗田一线为界。南区方言的语音特征是古咸、山、岩、江四摄的阳声韵字,今音仍读作鼻尾韵或鼻化韵,鼻音浓重。该方言区的街口话和呈村降话,鼻音韵母正处在消失的过程。呈村降话只有山、摄、合、口、一等字还保留鼻音的特征,街口话只有宕、江摄中的一部分字还保存鼻音的特征。北区方言的语音特征是古咸、山、宕、江四摄阳声韵的字,今音失去鼻音特征,全部转化为元音韵母。歙县方言以北区徽城话为代表,共有19个声母,其中辅音声母18个、零声母一个;39个韵母,包括自成音节的鼻辅音m、n在内;声调六个。徽城话有六个单字调,以两字组合共有36种方式,变高后出现九种调值。徽城话没有收n尾形式的儿化词,只是在少数词语里还保存着鼻化韵,或变调的儿化形式。语法虚词“不曾”相当普通话的“没”、“没有”;“一堆”相当普通话的“一起”、“一块儿”;动词“来”、“去”可以直接带处所宾语。在领属关系的结构中,物名词前既可省略“的”,又可省略数词“一”。表示数量增加或行为再一次重复的“添”经常出现在句未。“不过”可以出现在宾语之后。副词“很”不需要助词“得”,可以直接做补语。
【屯溪方言】原属休宁县东南一带的流行语言,与休宁方言稍有不同。屯溪下游的歙县部分地带也操屯溪方言。屯溪方言有20个声母(包括零声母),32个韵母,16个声调。字尾“n化”(即“儿”化)现象比较突出,“n化”现象不仅在区别词义、改变词性方面有一定
作用,而且具有表示爱称、细小、喜爱等感情色彩的修辞作用。在“n化”的同时,还产生变调现象,凡是“n化”的字调一律都变成阳上。语法上有一些独特的语素,如“人”表示复数;“仂”表示结构上的组合关系,有点象“者”具有“某方面人”的意思;“个”表示领属关系和确定语气,还有一些独特的介(动)词;如“帝”,具有“到”、“在”、“被”、“把”等多种义项。
【休宁方言】休宁境内的方言根据彼此间的细微差别,可分为海阳、五城、临溪、溪口、流口五个小区,其中以海阳区方言使用的人口最多,在全县最有影响,是休宁的代表方言。以海阳话为代表的休宁方言共有19个声母,30个韵母,六个声调。语音上无全浊声母,全浊声母一律清化,清化后分为送气清音和不送气清音两类,且两类清音声母不受平仄声调的限制;尖团音分类清楚,精组与见组细音字在休宁方言中读音互不相混,至今仍分属尖、团两类音;n、l两个声母处于完全相混的过程;鼻韵尾丢失严重,只存在“--n”这类鼻辅音韵尾;入声韵韵尾为开尾,至今仍保存阴阳两类人声,均无辅音塞尾,声调为舒调;流摄一等字和三等字均为细音。休宁方言中存在异读,一类是因口语和书面语的不同而形成的文白异读,另一类是因普通话和江淮官话的影响而形成的新异读。休宁方言单音节词在常用词汇中占优势,轻声词语不发达,儿化词丰富,限定(偏正)式的语词结构不紧密,与吴语、赣语、江淮官话有一部分共同语词。休宁方言在语法上与普通话没有太大的差异,其特点主要表现在少数助词的功用、儿化的特殊形式及“添”、“起”后置动词补语句的运用三个方面。
【祁门方言】祁门方言以流行于阊江上游流域的城区话为代表。有声母21个、韵母35个、声调六个。其音系特点是大多数流摄字韵母的主要元音为不圆唇高元音。流行于沥水河与文闪河流域的西路话同城区话稍有不同,西路话有声母22个,韵母36个,声调五个。音系特点表现在流摄字韵母的主要元音大凡是较高的圆唇元音。流行于阊江中游流域的南路话,流摄字韵母的主要元音为较低的圆唇元音。祁门方言词汇中的单音词丰富,其中保留了很多古汉语语词,如“妪”(祖母)、“斫”(砍)、“洒”(我)等。儿化词丰富;具有特殊的“啦”缀复合词,如“妹啦”(妹妹)、“鸡啦”(鸡)等。语法上,“着”为时态助词,表示动作的“已经式”(相当于普通话的“了”)和“正在式”(相当于普通话的“着”)。“格”为结构助词,用在名词、动词、名词性词组或形容词后面,作定语或状语的标志(相当于普通话的“的”或“地”)。普通话一般用副词“先”、“后”置于动词谓语前来表示动作的先后顺序,祁门方言则用“起”来表示“先”的意思,并且位置挪到句未充当补语。动作的再一次进行,普通话一般用副词“再”置于动词谓语前作状语来表示,祁门方言则用动词“添”来表示,并且位置要置于句未充当补语。祁门方言中,凡带结果补语的主谓宾句式,宾语一般要前置到动词谓语之前。
【黟县方言】共20个声母、29个韵母,有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五个声调。其中声母、声调多与普通话接近;中古“泥母”和“来母”字区分清楚,没有氏n、1混读现象(“论”字唯一例外);古全浊塞音、塞擦音、擦音多变成清声母。黟县方言的韵母与吴语较为接近:《广韵》咸摄(“甘”、“敢”除外)、深摄、山摄、臻摄三等、曾摄、梗摄的古鼻音尾消失(“阴”、“盲”等少数字例外);鼻音韵尾只有一个,儿化音变收尾等。渔亭镇人口流动性大,渔亭话同纯黟县方言有所不同。渔亭话也有n、1声母,但互有混杂,区分不明显,现隶属黟县的柯村、美溪、宏潭三个乡,原分属太平(今黄山区)、石台两县,语言同黟县
方言也有所区别。古代通摄合口三等见组字“供、共、胸”等,黟县话和渔亭话,都念成舌叶音声母,美溪、柯村、宏潭话则读舌面音声母。黟县方言中,“到”除作动词使用外,还可以作介词“把”、“替”等使用。表示程度,不用副词“很”,而多用“老”,如“老早(很早)”、“老重(很重)”。表示感觉的程度,黟县方言用“生”字,作用相当于普通话“很”字,如“生瘦(很瘦)”、“生酸(很酸)”。
【太平方言】太平方言根据保持中古全浊声母的程度,分为仙源、甘棠和黄山、谭家桥两个次方言区。仙甘次方言区包括仙源、甘棠和郭村等地,语音上有一整套全浊声母,如古唇浊塞音“并”母,今读b;舌尖中浊塞音“定”母今读d;舌根浊塞音“群”母,今读g又读Ze;舌尖和舌面塞擦音“从”、“澄”、“船”母,今读z,又读Ze。古浊声母“奉”母,今读v,“崇”母,今读z等。黄潭次方言区包括黄山、谭家桥和新丰等地,古全浊声母字在黄谭次方言区已经全部清音化了,但还遗留有痕迹,今读清塞音和清擦音的古浊音字,不论平仄,多半读的是送气音。仙甘次方言接近于吴语,黄谭次方言跟徽语类似。太平方言共有25个声母(包括零声母),37个韵母,六个声调。语法上,名词后往往缀“得”,如“枣得”即“枣子”,“鸡得”即“鸡”;助词有“咯”,如“饿咯”即“饿了”;疑问词有“果”,如“果吃饭啦”即“吃饭没有”。
3. 徽州方言与徽州文化的关系
徽州方言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可以挖掘出许许多多远古文明的信息,更会给深层次地探索徽文化以全新的启迪。日常口语交流,是生产徽州土语、俚语、谚语的工厂,也是徽州方言词汇创造的源泉。只要打开徽州的村志族志,都有民间谚语的记载,都能见到诸如九、歙、坎、党、恽一些怪僻的生字。这是一个语言魔盒。现代汉语词典上没有或日常很少见到的字、词、词组,徽州人的方言中则是常见。如彳亍、跌苦(丢脸)、说鳖(聊天)、野(玩)、尔仂(你)、渠(他)等。只要说得明白,听得形象,多人接受,便可在一定区域流传开来。一些古语的无意保留,一些“死词”的偶然复活,物事的“假借”,说书人的比仿,常常是语言含义延伸,方言自我发展的基本环境。徽州良好的文化氛围,增添了方言的活力。事实上,语言的发展是相互而不是单边的,尤其是在经济迅速发展的环境下,语言变化是必然结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徽州方言区域的界限,既是一种生活圈的界限,也是一种文化圈的界限,更是一种经济圈的界限。随着方言固有阵地的开放,方言群落的人为萎缩,方言自身也在发生着无法预料的变化。这是由方言文化的缺陷性所造成的。
方言的形成,有着复杂的政治因素、地理因素、文化因素。徽州方言,是以徽州人和徽州区域为主要对象的。这些当初生活在中原地带的家族举家南迁,最为明显的信号是引起了语言的种属分化。徽州历史上经历了三次大的人口迁徙,先后有七十八个大姓落户定居,并在此繁衍生息。当外来种姓反客为主,成为当地最大种姓时,外来语言就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古老土著人的语言,退而求次。因此,徽州方言语种的主要来源,正是基于战争引起的人口集中迁徙。战争这种人为外力冲击,打乱了当地山越人语言的平静和纯洁。生活社区重组,
促进了人群的流散和语言交流的速度,导致了新的语言社区整合。另一方面,徽州东有鄣山之固,西有浙岭之塞,南有江滩之险,北有黄山之隘,是典型的封闭山区。隔山不便交流,隔河难以来往。相对独立且偏僻的地理单元,半封闭的山居方式,阻止了居民与边缘地界外来语言的同化,阻碍了语言自身的发展。反过来,也促进了徽州方言特点的形成和定型。一些古语古词并及其原始表达方式没有被淘汰,语言环境的相对闭塞起了十分紧要的作用。徽州方言的顽固性,基于徽州人聚族而居的习性。这种群居习俗,不仅在政治上形成了强大的宗法自治体系,而且在语言上,也形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正是这样的语言环境,造就了徽州语言的个性,使得中原地带古语音古语言和土著山越语言的保存,成为客观可能。区域语言自身的特点,使得这种方言很难溶入其它语系并发展。文化的同源性,语言的同一性,又使得区域语言自身产生了一定的膨胀作用。
宏观的考察,只是表明了方言发展的态势。府内各县方言间的融合、变化、扩散,仍在不断地进行。这种语言扩散,由徽州人的种姓繁衍拓展相一致。沿着程、汪、朱、方、胡等徽州大姓始祖迁徙的足迹,不难发现其语言变化的动态轨迹。我们很难说清,歙休两县方言对屯溪话的影响,也很难说准,婺源话与祁门之间的异同,绩溪与婺源间语言是何等接近,无法相信六县语言不能相通,更无法解释土话圈构成中各种“杂音”的来历。徽州方言,具有语调生硬,语节明快和语词形象丰富的特点。这种“江淮官话”,有着自己的语音发音体系。其与北京话为主的普通话音区相距甚远。语音系统最明显的,是声母中塞音、塞擦音多数地方,以读送气清音为主;韵母中咸、山一二等鼻音韵尾,大多消失或转化为鼻化音;声调中,古全浊上声一般不归阴去;不少地方还有“n”化韵,而最大的特色是在语言词汇上。徽州方言保存着大量的古汉语词汇。一些本已消失的语汇,却仍旧在徽州人的日常用语中被广泛使用。这种现象,既表明了徽州方言,与汉语普通话间的同源性,也表明其发展中的独立性。如台(盘)排,即桌子。台盘是桌子的别称。而把抽屉叫做“装台”。徽州旧俗,无论生前死后一律称妇女为“孺人”,婚后称为“老妪”,称新娘子为“新妇”或“新人(银)”而不叫“媳妇”,称童养媳为“细新妇”。
4. 徽州方言与人们生活工作的关系
徽州方言自身发展中,创造了许多“形象语词”。如“担柱(帮助歇力的拐杖)”、“拾麻(抓石子)”“衫脱(衣服)”、“天雷(雷)”、“猪傻(神经病)、“帮衬(帮忙)”、“门背后”、“脑盖壳(头顶)”,反映了徽州人形象思维的特点。有的源于特定的社会生活环境。如“茴香豆腐干”,此系指半途辍业回家的学徒工。“茴香”取“回乡”的谐音。有的源于古代话本和戏曲。如“梁山上下来的”,指性格豪爽或粗野之人。“陈世美”,指抛弃贫浅之妻的人。“保正婆”,称好管闲事的人。“和扬婆”,为两面讨好搬弄是非的人。有的源于民间传说。如“烂肚宝”,指机智恢谐但坏点子多的人。“塌皮秀才”,是指穷困潦倒的文化人。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徽州文化发达,为
方言语汇的丰富带来了机遇。还有一些是源于日常生活。如骚鸡公、辣椒蒂、香油瓶、省油灯草、无头苍蝇等。语词创造又是徽方言的一大特色。如“头”、“佬”、“子”、“家”等,缀于词后,表达一种特定的含义。“老子”、“*子”、“哑子”、“儿子”;“日本佬”、“和事佬”、“屯溪佬”、“闷呆佬”;“老人家”、“小官家(小伙子)”“女家”、“细人家(小孩子)”;“屁股头”、“后门头”、“灶下头”、“上屋头”。此外,还有“煞”、“添”、“鬼”、“里”等均有类似的作用。对一些动作性动词,也可以通过重叠加强效果。如“拍拍满”、“压压扁”、“剁剁吃”、“消消气”、“走走看”、“歇歇力”等。一些形容词也可以后缀,以增添语气或程度。如“酸溜溜”、“硬搅搅”、“火冒冒”、“绿影影”、“毛丛丛”、“白月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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